“吓死我了。如不是董主任在，我真不知道怎么办。”杜敏看我醒来，悄声道。
后来苏副主任向周局反映，要向市里申报评我为劳模，还向我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，说他过去说的那些话是对我不了解，不知道我几十……十几……多年来一直任劳任怨、兢兢业业忘我的工作。我说我没那么优秀。他说他都了解清楚了，过去我就因工作，忘了吃饭而饿昏过。并说虽然检查的结果没什么，怀疑是牙龈出血或鼻血流到了嘴里，可医生也说了，癌症多数都是检查不出来的，等检查出来，已是晚期了。何况，吐血（可能只是流了点血，他却强调说就是“吐血”），起码也说明是因长期劳累、虚火上升的结果。苏副主任的话让我感动不已，也就默认了报劳模的事，但还是忐忑的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（心底有的私心杂念）向周局作了汇报，周局说：“劳模也是人。”可从戴上劳模的大红花后，我曾宠辱不惊的心，从此便惶恐而备受煎熬——当我知道，公务员，特别是带了“长”的很难评上劳模后，在感谢、感动之余，对董主任说其他单位许多比我好的都没评上。而董主任的话更让我惴惴不安起来：“可能他们单位没有好的笔杆子，不善于总结吧。”是啊，我们单位“善于总结”，所以，我这个连自己都觉得离劳模还“肠子一大截”（昆明方言：喻遥远、有相当长的距离）的人，就那么当上了“劳模”！
“想什么？”我正呆想着，玉洁碰了碰我。
我摇了摇头——我还沉浸在自己忐忑不安的内心世界里。
“喂，给了你许多支持的姑娘呢？”过了一会儿，老鼠沉思着问子健。
我说：“我说他优秀，这是最主要的。你们不知道，他那个学校先后来过好几起志愿者，其中有个上海姑娘……”
“人家等了你那么多年，还甩了人家，那还是人么？”子健红了脸，不让我说下去。
“娃娃呢？”
“还没有，去年才结的婚。”我替子健答道。
“越俎代庖！人家怕早装在肚子里了。”
老鼠的话把大伙儿逗笑了。
“怪不得，昨天你一再说中学同学好处。”一直笑眯眯看着我们的小上海说。
“孟昆明你不知道，中学时，以高远为首的他们几个，有空在一起，就会吹牛，还会互相吹捧。你不信问问，他们个个都‘身怀绝技’呢。”
“你这是对我们的诬蔑……”子健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对玉洁叫了起来。
“高远的男中音在我们班可是出了名的。另外，你可知道，高远还会玩好几种乐器。”老鼠一本正经的对小上海说。
“学乐器他是有天赋。”小上海点了点头。
我的心紧了一下——许多同学、同事、亲戚朋友，对我会摆弄多种乐器的天赋都无比的羡慕，只有董主任的“毒眼”看到了本质，认为这天赋不好，最害人：“各种乐器都喜欢摆弄，说明你是个花心大萝卜。花心之人容易忽悠别人，可最后都是忽悠了自己。”
“你就为他唱首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》吧，不然，他回到澳洲肯定睡不着觉——说不了几句，他又要提唱歌的事。”子健对沉思着的我说。
“张进你俩一起唱，就唱那支《太阳落山》，那歌太好听了。”
我笑了，说那天是因为那情景的关系——我们把自己当成了从战场上返回家园的苏维埃战士。
张进说他嗓子发炎。
我只好站了起来。子健让我等一下，他要老鼠先唱首英文歌曲来听听。
老鼠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，而张进我们几人却笑了起来——可能子健忘了，老鼠天生五音不全，是我们班出了名的“低八度”，那次上音乐课，音乐老师让大家跟着钢琴唱“哆来咪发唆啦西多”，发现有个声音老是不对，便要大家一个一个的过，结果：“差点没把我给笑死（音乐老师语）——“哆来咪发唆啦西多”，老鼠怎么都“多”不上去，他就会“哆来咪发唆啦西哆”。
“高音。多！——”音乐老师急得大叫。
老鼠五音不全，却特别喜欢听别人唱歌。上学时他就爱去乐队看我们排练，得空就叫几个歌手：“唱支听听。”
“这家伙就想出我的丑，明知我……”
我说：“算了算了，我唱支那年我送给子健——先申明一下，词是我从报上抄下来的。我觉得那诗是专为子健写的：‘雾里看花花非花，幽香阵阵难寻她；相思彩蝶时时现，自在深山放春华。’后来我为它谱了曲。”
子健对老鼠抱歉的笑了笑：“我改了陈毅元帅的一首诗，可和高远的这支曲子：投身山乡既为家，雨打风吹应有涯；此生立定报国志，桃李竟开幸福花。”
大家拍起了手，老鼠叫我赶快唱来听听。
不知怎的，我忽然想起了玉洁和小上海辞职的事，那天他俩说已辞了职，我就没想通他们怎么那么容易的就辞了？现在听了子健的诗，我才明白，玉洁和小上海是因为从小学到大学都太出色了，他们都生活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，如果有挫折，玉洁就是高考时没发挥出应有的水平；而小上海的挫折更仅仅只是遇到了我这个，他自认为比他强的“对手”而已。可工作后，他们心中曾经的优越感和理想蓝图如七彩的泡沫，在磕磕碰碰中破裂了，顷刻间，曾有的信念的大厦也就灰飞烟灭了。而子健却不同，他的学习在我们几个好友中是最差的，他的懒，连我父亲都忍不住的批评过他。记得因父亲说他“没精神”，母亲还说父亲多管闲事：“又不是自家的娃娃，把人家弄得‘灰头杵脸’（昆明方言，比喻没面子、抬不起头）的。”父亲说：“他是高远的好友，也是为了他好。”真的，谁能想到，如他自己所言：“不知怎么混进大学”的他，现在取得的成就和精神状况，比我们在座的几个，不知强了多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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